舉行舞臺演出的時候,將舞美、服裝制作等項目外包出去,是行業內的一項慣例﹔可是不久前中央歌劇院演出的瓦格納歌劇《女武神》卻一反常態,所有舞美、服裝都由劇院自己動手完成。在外人看來,這種做法也許沒什么大不了,可只有圈內人才知道,這其中藏著多少無奈。
隨著國內舞臺演出越來越豪華,舞美成本在演出總成本中所占比例越來越大,舞美公司的報價也越來越高,兩者之間更是形成了惡性循環。用中央歌劇院院長俞峰的話說,“舞臺演出都被舞美‘裝修隊’綁架了!”
價貴!舞美制作報出嚇人價
目前,舞臺演出在舞美方面花費最高的,當屬各類所謂“大制作”晚會。據業內人士透露,這樣的晚會成本都要以“千萬元”為單位來衡量。以一臺包含40個節目的綜藝晚會為例,有導演私下算了一筆賬:搭個鋼架要花上百萬元,租LED大屏得花上百萬元,使用多媒體視頻要一兩百萬元,再加上服裝道具的開銷也得幾百萬元……“算下來,僅是這樣的硬件投入,就得上千萬元,這還不算藝術創作費,明星出場費以及場租、安保費之類的。”
當大型晚會過度華美的視覺效果吊起了觀眾的胃口,其它舞臺演出如果不再把門面裝扮得漂亮點兒,似乎就顯得有些寒磣了。就拿歌劇演出來說,圈內人把有些劇目的舞美風格形容為“三合板主義”,舞臺上上下下都被封得嚴嚴實實。面對如此“豪華裝修”之后的舞臺演出,就連觀眾看著都不適應:“到底是該看演員表演,還是該看景啊?”
舞美成本太高,令制作方不得不另出奇招。現在國內演出公司在引進外國劇目時,寧可花國際運費從海外運道具,也不愿意在國內制作。北展演藝公司總經理張力剛記得,他們曾經引進一支法國芭蕾舞團的演出,一開始想著節省成本,在國內制作布景,后來一詢價,光做一片景兒就得二十幾萬,而把舞美道具從法國運過來,也只需要十幾萬元的運費。
像中央歌劇院這樣有實力的劇團,則干脆自己建廠做舞美。2011年,中央歌劇院建起了自己的舞美工廠,當年就完成了三部新創歌劇的舞美制作。“就說《鄞地九歌》的服裝制作,市場報價近百萬元,而我們自己從設計到制作,僅用了24萬元就如期保質完成。三部劇創作下來,我們節約了將近300萬元。”俞峰說。
水深!逼得藝術家逛建材城
說起舞美之痛,北京歌劇舞劇院院長趙麗華脫口而出一句話:“這里面水很深!”在她看來,舞美制作行業很不規范,缺乏統一的價格體系,以及有效的價格監督機制,“如果你不懂行,就會被宰,花很多冤枉錢。”
有資深人士介紹說,一臺文藝演出的開銷包括創作、制作、演出、宣傳四方面,藝術創作聽上去太“虛”,成本無法估量,演員出場費和宣傳成本相對透明,只有舞美是實打實的東西,是花錢最實際的載體,所以創作團隊在向“東家”要錢時,往往會在這一方面虛報高價。
俞峰坦言,中央歌劇院自建舞美工廠,直接動因就是無法忍受繼續“挨宰”。他痛批說:“在動輒幾十萬元、多則成百上千萬元的舞美制作費用中,真正實打實用在制作上的也許只有三分之一,剩余的錢就流向那些無標準、無認證、無價格體系的舞臺‘包工隊’、‘裝修隊’,然后再以回扣、勞務費等形式流進編導、策劃人的腰包。”
北京歌劇舞劇院的“防宰”措施則是“逛市場”。“你說這個景兒得用玻璃鋼,我就派人去建材城調查,玻璃鋼是多少錢﹔你說這塊兒得用鋼材,我們都會去市場問價﹔你出了服裝小樣之后,我們自己去逛布店,看看材料到底多少錢。”趙麗華說,她覺得現在做舞美就像搞房屋裝修,“包工包料大撒手,人家說多少錢就多少錢,被宰的可能性自然很大,而自己心里有本兒賬,就會擠掉其中的一些水分。”
貓膩!潛規則攪渾藝術市場
其實,像這種過度奢華的舞美制作,在國外舞臺早已不再流行。2010年莫斯科大劇院訪華,在國家大劇院上演歌劇《葉普蓋尼·奧涅金》,歌劇評論家蔣力對其舞美制作印象深刻:“舞臺上就一張長長的桌子,演員們圍著桌子演,精彩至極!”反觀國內舞臺,類似這樣簡約風格的作品卻少之又少。不過在業內人士看來,導致出現這種舞臺“豪華裝修”的原因,并不僅僅是藝術理念的問題。
一位不愿具名的資深編導透露,國內的舞美制作已經形成了一條利益鏈,并且被行業潛規則所左右。“做演出肯定得租劇場,有時候劇場硬件條件無法滿足演出需要,你得額外租燈光、音響,而劇場方會給你指定燈光、音響設備租賃方。你不想租?那對不起,劇場也別租了。說白了,某些劇場要么有自己下屬的燈光、音響設備租賃公司,要么與此類公司有‘勾搭’,都是利益共同體。”
還有一種情況,也是演出界盡人皆知的“秘密”,正如某位制作人所言:“現在演出界的‘大導’就那么幾位,在做演出的過程中,他們實際上都形成了各自的派系,你選擇了一個導演其實就等于選擇了一個團隊,舞美、燈光、音響,都得用‘自己人’,肥水不流外人田,皮球在一個圈子里踢,你要想在某個制作環節砍價、控制成本,其實很難,除非你不用大導、名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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