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,他看到了谷歌眼鏡的宣傳視頻,心情又激動了一次:果然在手機后面有這么大的爆發點在等著呢!同時他也覺得非常新奇:原來交互還能這么做!不過很久之后從美國把谷歌眼鏡買回來,拿到的瞬間他就平靜了。這個產品很明顯沒有做好,跟想象中的不一樣。
沒過多久郭成就自己創業,成立了G-Wearables。“穿戴產品目前所處的階段可能像當初PC的486時代,要經過從PC到移動的發展過程,帶給用戶一個全新的體驗,才能再次打動用戶,形成下一階段迭代的過程。”
這家可穿戴設備初創公司創立一年半,已經摘走了不少有分量的榮譽:gogo運動耳機在2015年創新中國春季峰會上一舉奪得DEMO GOD,兩天后又在全球最大的消費電子展CES的亞洲展上獲得最佳穿戴設備獎,G-Wearables的第一代產品Goccia運動傳感器也在2014年獲得了IDEA設計獎銀獎。
“實在打不過人家,我們繞!”
Goccia的誕生源于G-Wearables當時手里擁有的一項光傳輸技術,可以把功耗降到最低,同時元件體積保持超小。郭成最初想做一個完全看不到的可穿戴設備,在藍圖中,它只有襯衣紐扣大小。原型機采用了一塊技術先進的電池,然而性能不穩定,最后導致電池幾乎沒法用。
Goccia不得已放棄了Plan A,做出了現在這個1角錢硬幣大小(直徑17mm)、僅重3克的產品。雖然它比最初設想的體積要大,但仍然是世界最輕。
Goccia白天記錄活動,晚上監測睡眠。不過大多數手環的使用方式也大體如此。那么Goccia的核心競爭力是什么?郭成說,是技術和產品設計。G-Wearables三分之二的員工都在埋頭搞研發,團隊自主擁有專利技術——動態測量心率算法。
“所有可穿戴產品第一個面對的競爭對手,也是最大的競爭對手,不是同行,而是手機。”郭成說,“你看可穿戴設備能完成的事,手機稍微改一下或者做個APP就能替代。所以我就要找手機不容易完成的事情。只要你做了一個最棒的產品,它一定會有自己的使用場景。”
比如心率,用戶很難在劇烈運動時攜帶越來越大的手機,無論是掛在胳膊上還是腰上都會晃來晃去,拿在手里也不方便,這就給G-Wearables留出了市場空間去擊中用戶的痛點。
從Goccia傳感器到gogo運動耳機,是G-Wearables一次有計劃也沒計劃的轉型。“實在干不過人家了。”郭成大大咧咧地說。他指的是現在越來越多人手腕上戴的Apple Watch,但接受《創業邦》采訪那天Fitbit剛好在美國掛牌上市。“手環是個上有天下有地、競爭激烈的行業,但手表這個領域是我們這個級別的公司難以進入的,我們又始終想做行業里最棒的那個,要把手表做到我們要求的難度,是挺難辦的一件事。”
不過另一方面,郭成又發現手表和人在交互的定義上也會有一些瓶頸和困難出現,因為畢竟屏幕小,沒法長時間和它進行交互。他戴過市面上幾乎所有的智能手表,覺得他們都不能很好地解決問題。
“耳朵上的界面”則正相反,用戶還有明顯的痛點未解決,G-Wearables還有一定的空間來做好一款產品。
首先,大部分用戶能習慣戴一個小時以上的耳機,這就決定了耳機有長期使用的基礎,在此基礎上讓聲音跟用戶形成交互就變得自然了。另外,耳機也不需要手表那樣重型的投入。“這不是說我們不敢重型投入,但是這個領域就算你重型投入,可能你在短時間內也做不到最好。”
不過G-Wearables也活得心平氣和,沒想顛覆誰。郭成想做的就是找到用戶固定的使用場景,能解決用其他設備解決不好的問題,“就已經很開心了”。
一款運動耳機的本分
從Goccia到gogo,郭成冒出過無數獨特的想法,但最后都慢慢被減掉了。
在最初的設想中,gogo被規劃了很多獨特的功能。其中一個是用戶在換歌時通過點頭和搖頭來決定——點頭代表喜歡,搖頭代表切歌,而gogo耳機自帶音樂存儲空間,也內置了傳感器監測用戶頭部活動,實現這一點完全沒有難度。
但是這個酷炫的功能很快就在測試時受挫,用戶聽音樂時總是免不了要進行其他活動,會經常點頭和搖頭,無法區分之下,郭成只好忍痛割愛。
團隊還一度要把教練的運動計劃實時傳輸到耳機里播報給用戶,但是要實現這個功能需要整個鏈條的打通,包括讓教練入駐平臺。在初期產品的發售過程中,這事兒也不現實,于是也被砍掉了。
最讓郭成覺得可惜的是第一代gogo本來還想隔絕環境聲噪。為了達到良好的音響效果,gogo一度在密封上煞費苦心,讓用戶佩戴時聽不到外界聲音,但這又造成了另一個問題:還是有少數時候用戶會想聽外界聲音。gogo團隊一開始想通過電子手段把外面的聲音再放進來一部分,但即將面世的這一代產品已經沒有精力和時間去實現了。
這是一種速度壓力下的暫時妥協。市場永遠隨著競爭對手推新而不斷向前滾動,每一代產品都有一些想做而做不到的點,這時企業CEO的身份會戰勝產品經理的思維:“我還有機會做第二代。在一個已有的平臺上不斷對產品進行迭代,這也是一個好方法。把一個產品一口氣做完其實是不太好的。”
這些功能被砍掉的時候郭成恨不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:“最難的就是在功能上的取舍,現實跟通常想象的不一樣。其實很多產品離我自己心里滿分的那個程度還差很多。”
如何在有限的時間節點不跳票,承諾的功能說到做到,這件事曾讓他百爪撓心。
直到英國人發明的戴森吸塵器啟發了他。這個從樓上扔下來都還能完好無缺、繼續干活的“硬漢”吸塵器,沒有任何雞肋功能,完美地詮釋了吸塵器的本分就是打掃。“相信市面上受歡迎的產品一定是只做一件事,并且把它做精,即便這樣也已經非常難,需要用心去打磨了。”而運動耳機的本分無非是準確地測量用戶心率,同時把音樂準確地傳輸到用戶耳中,當然耳機不能掉下來,不能干擾到用戶,也不能讓用戶感覺到正在佩戴。
郭成還學會了在侃侃而談的同時對不該說的事不透露半句口風。G-Wearables近百人的團隊駐扎在中關村一座知名的賣硬件的大樓里,他帶著點興奮和得意炫耀:“我們在做很多黑科技,但是不能說。”關于gogo之后的新產品,他也守口如瓶:“我只能告訴你是一個重型的穿戴設備。”
謹慎或許來自創業以來的鍛煉。智能硬件創業者經常會面臨的困境是承諾的功能難以兌現。很多團隊犯過類似錯誤,在半年前曾經吹下的牛,在3個月前卻意識到某處功能沒法實現。團隊經過再洗禮和再磨合,盡管重新梳理了產品的認知,卻晃點了消費者,而這種情況創業者也不愿看到。還有的團隊雖然沒有事先對外透露什么,但心里卻掙扎著想要保留這個功能。這種時刻郭成也經歷過,內心非常煎熬。
“你稍微多說一件事兒,可能在后面的工程就為自己挖了一個巨大的坑,而這個坑是一家創業企業沒法填的。所以我們現在設計一款產品的時候,列出10個IDEA,先自覺砍掉5個,就不會在后面這些遇到問題。”
“關于創業,你的想象都不是真的”
郭成在歐洲待了十年,從荷蘭代爾夫特理工大學博士畢業后,在學校里做研究員,并被派到飛利浦做學者。然而創業始終是一個攔不住的念頭,也許從他高中時代就開始萌生了。
“我上高中的時候就覺得推動科學向前發展的主體不是科學家,而是企業家。”上學時間越久,他就越篤信這個結論。“能做出來的技術千千萬,但95%的學術論文都被浪費了,可能永遠不會有人看。其實讓一個技術能夠真正地為人所用,還是需要一個企業來把它的力量發揮出來。這是企業家的力量,不是科學家的力量,科學家沒辦法做這件事。”
這種萌發于青春期的認識后來被他認為有些偏頗,因為“至少你得先掌握科學,看看它真正長什么樣”,就這樣郭成一不小心讀完了博士。但2013年底,他終究還是去創業了。
創業之前,他和大部分人一樣有各種猶豫,但現在他以過來人的口吻得出結論:“前期的猶豫都沒用,95%的經驗都是創業之后才得到的。”
郭成想象中的創業不乏鮮花與掌聲,產品剛發布就有用戶,上市了就有人買單,一帆風順登上人生巔峰。“但這些事十有八九都不會發生,除非你極其幸運。”他也想象過狗血情節,幾個人窩在一個屋子里不分白天黑夜地干活,這事兒最后也沒發生。
“創業很艱苦,但不是生理上的艱苦。”他說。他發現真正的創業狀態總是處在對困難永遠不服當中,恨不得手里隨時提著一把大刀,前方一有障礙就能一刀砍下去。“創業就是把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,還不嫌用力過猛。從后往前看,以前的經歷都用上了,它就是一件考驗創業者綜合素質的事。”
博士畢業時,郭成去參加了一個創業課程,他拿出的IDEA是做一個抽油煙機,附帶一個奇特的機械結構,兩樣東西加起來組成一個彈簧結構,能完全平衡掉抽油煙機的重量,只用一根手指就能把抽油煙機拉上拉下,像推拉鍋蓋一樣簡單。現在他回頭看這個創意覺得非常搞笑。
當時很多事是他不懂的,只有創業以后才能真正了解市場、產品、營銷、PR。比如G-Wearables創立之初,他理解的“極致”就是做一個全球最小的設備,但后來發現極致并不是把某一個參數做到最小,而是給用戶最佳的體驗,而一個參數做到了最小,反而不一定能給用戶最佳體驗,甚至可能出問題。
讀書時他屬于“不太愛聽課”的學生,每天干一堆稀奇古怪的事,參與一下學生會,打打籃球,讀碩士時又跑去打工,但同時他又是個很會考試的“突擊高手”。“我能猜透出題的人心里在想什么,大概會考什么知識點。”在全世界都是主要以考試成績為標準的教育系統里,這是個逆天的技能。
他覺得自己算不上標準意義上的好學生:“今天我的科學顧問給我講一些數學和計算機方面很深奧、很專業的知識,雖然我有CEO這么個挺大的title,其實這些事兒我已經聽不明白了。”所以郭成在團隊里主要負責嘮叨。“沒事兒就被他們趕出來,不許我在旁邊說了。”
“學霸對創業到底是優勢還是劣勢沒法說。當然我也遇到過學習是學霸、創業是創霸的,就是干不過人家。”不過“大心臟”的人有個明顯優勢,就算干創業這么苦的事,他每天晚上照樣睡得著覺。
“如果你看到其他企業IPO,就感覺前面有座金山銀山,奔著這件事去,過程肯定不是歡快的,而且你可能堅持不下來。但如果把它當成一種生活的辦法,這個過程就會更加歡快。你每天心里做的事能更踏實一些,也能堅持更久。也許你不是最強的那個,但是你走得更遠,也許你就贏了。也許一點失敗沒有擊倒你,又站起來時能及時更正以前犯過的錯誤,情況就會好很多。”
當然他也時常焦慮,“每個月都有那么好幾次”,現在還真有點周期性了,但他發現自己一焦慮團隊弟兄就更焦慮,就又會勸自己“日子還是要往前走的”。迄今為止G-Wearables沒遇到過太大風浪,也沒遇到過實在做不下去的事。
“我要保證企業在遭受到一定困難的時候有個預防措施。總有個備用方案,焦慮兩天心情平靜了。我能坦然地接受B方案。”有些事明明在技術上做不到,但可以在產品上做文章,規避技術缺點。
郭成常給兄弟們舉一個例子:iPhone的指紋設定非常靈敏,并不是大家在技術上做不到,但是需要用戶多次按指紋才能做到精準,而用戶大多數都不愿意在輸入指紋時按很多次手印,這就導致很多產品的指紋認證功能很雞肋。“iPhone就想了個聰明的辦法,讓用戶錄十次指紋還不覺得煩,從產品上解決了這件事,就克服了技術上需要重復地錄入才能提高正確率這個很坑的點。”
對產品和設計的追求,多少投射出了他的個性。在歐洲十年,郭成喜歡上了家具。他特別愛看桌椅、柜子,觀察折角處的設計,判斷手感是不是好,設計是否新穎,功能是否實用。母校荷蘭理工大學的設計學院在歐洲非常出名,每個年輕的設計師學徒接到的第一份作業就是設計一把椅子。這個已經被設計了上千年的產品,仍然有可能在學生手中煥發新的形態。
在創新中國終極PK上,58同城創始人姚勁波評價gogo已經具備了“火”的先決條件。郭成自我剖析,覺得這種先決條件還是來源于設計,使gogo具有打動用戶頻繁使用的點:既有明確的使用場景,又沒有明確的替代者;性能做到了強于其他選手,價格又不算太低——當然如果把價格做到最低,也能鎖定一部分用戶。
可是他又會想:當天路演時間這么短,我說話語速又比較快,臺下反應熱烈,評委也被感染了,但他們心里還是有質疑的吧?“對gogo這個產品來說可能沒有太大質疑,但一個智能硬件企業要如何像游戲公司那樣每款產品都是爆品,如何阻斷后來的競爭對手,保持企業的連續競爭力?如果當時在臺上再多一點時間,這應該是他們很快就會問到的問題。”
上創新中國對郭成來說是個神奇的體驗。那個周末團隊其他成員都飛到上海去準備另外一個展會,郭成跟弟兄們說“我晚點去,在北京有個活動”,然后帶著一名助理來了北京。結果過完這個周末,郭成帶著奪冠照片去上海跟大家匯合,照片上他握著DEMO GOD獎杯眉開眼笑——結果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。
當他給臺下用戶介紹gogo運動耳機時,聽到觀眾不自覺的歡呼和掌聲,讓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款產品對臺下數千名觀眾的打動。“這不光是一種贊美,是讓你堅定應該做這件事的信心。”如果沒有這樣一次體驗,gogo和消費者的距離就不會這么近,也不能這么直接地去觀察消費者的反應,他可能會在心里猶豫不安:我的想法到底正不正確?盡管gogo耳機的高端產品gogo-s已經是他創業迄今為止最滿意的一款產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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